小薛

       第一次見小薛，是三年前的立冬。好幾家親戚結伴從江南上來帝都，其中就有小薛。

       我家老太太初見小薛，就非常喜歡，逼著太太認做了幹女兒。有了這個幹孫女，老太太把二哥哥這個親孫子和我這個孫女都丟在一邊了。

       和園子裏最拔尖的三個女孩兒相比，小薛既不象林姐姐那樣風流裊娜；也不象她姐姐大薛那樣鮮艷嫵媚；更不象雲妹妹那樣活潑豪俠，她有時超然若仙，有時敏捷靈動，有時純真可愛，而且她的一切都自然而然，沒有一點用力作給別人看的意思。

       記得那是個下雪天，老太太拿出來一領野鴨毛織的鬥篷，別人怎麽穿都不配，她穿著就顯得格外洋氣。不知誰弄到塊鹿肉，我們詩社先就在蘆雪庵BBQ，吃完後即景聯一首五言排律，二蕭韻。聯到後來，我們都文辭枯竭，只有林姐姐、雲妹妹和小薛，三人搶著聯句，纏鬥不停。林雲二人聰慧過人，未料小薛竟能與她們打個平手。

       聽老太太說，小薛自小跟著父母走遍了三川五嶽，見了許多世面，怪不得閑聊時她常說些我們這些深居閨閣的女孩兒從未聽聞過的新鮮話題。小薛說她和父親遊歷各省古跡，她就以為題，作了十首懷古七絕。我們看時有赤壁、交趾、鐘山、淮陰、廣陵、桃葉渡、青冢、馬嵬、蒲東寺和梅花觀，大家都稱羨不已。最希奇的，是她八歲時，還曾跟她父親到過西洋沿岸，遇到一個真真國的女孩兒，那個西人女孩兒居然通習漢學，還作了一首五律相贈小薛。

       小薛在我們家一住二年。後來，她跟著她姐姐大薛一家搬出了園子。再後來，我也出嫁，接著家裏出了許多事。

       又一次聽得小薛的消息是在多年後，她好象沒有許配梅翰林的兒子，而遇到了一個多年前和我們家東府頗有瓜葛的柳爺，那人是二哥哥的好朋友，聽說他們就一起在中土、西域以至海外遊歷漂泊。

       傳說在一個叫太虛幻境的地方，放著三本冊子，上面記錄了我們省中最出類拔萃女子前生今世的故事，但裏面沒有小薛。這大約是因為小薛本不屬於金陵、長安甚至中國的緣故吧。

（原作2008年，修改2017年1月）